回家的时候，起风了。春天来了，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而美好。

下午的时候，有一同事爆料，新入职的谁谁谁跟新入职的谁谁谁在河边牵着手呢。于是，办公室里的时间，在八卦与笑声中流逝地飞快。前辈们回想起青春校园时光，我也暗自羡慕和祝福着这对新人。

羡慕，倒不是因为一见钟情的爱情，而是因为他们还那么年轻就拥有安稳的工作。虽然这样的工作，我也曾经拥有，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走下去的权利和自由。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，爱情和面包能同时兼得，实属不易，值得庆幸。

在听罗翔老师讲授刑法理论时，心中燃起了法治之光。在看完《我们与恶的距离》之后，心中更加坚定律师梦。欣赏完崔英杰案的辩护词之后，就真正在刑辩律师的这条路上，一步一步，走着。

眼中有正义，心中有热血，周遭的一切不堪在梦想面前便显得微不足道。是啊，认准一件事，就会义无反顾。还记得第一次看刑事卷宗时，把卷里的每一个角落，甚至页码都逐一翻阅过。虽然当时理论功底有限，办案经验不足，但单凭满腔热血，也让我把工作完成得很好。后来陆陆续续参与过很多刑案，每次写的辩护词、法律意见等文书，都得到了师父的肯定。为此，我会窃喜许多天。

特别是在针对个案进行法律分析时，恍惚间觉得自己手持利剑，可以斩除人间一切邪恶。其实，即使是现在看来，也不觉得当时的自己幼稚，毕竟那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刑事辩护的魅力。就这样，在口诛笔伐的战场上驰骋着。

那时候，感触最深的一段话：“你们必须经受各种痛苦的经历，背最厚的书，参加最难的考试，忍受最低的一次就业率，更重要的是，必须在精神上脱胎换骨。法学是成年人的工作，如果不快点毁掉你们的童年，你们怎么真正成熟！法学是统治者的事业，如果不毁掉你们的平民心态，怎么能进入领导者的行列！法学是研究人性恶的科学，如果不深刻地直面邪恶，你们又怎么能彻底地明白正义！”

在偌大的法律职业共同体中，我是平凡的。在直面邪恶维护正义时，却又倍感伟大。从一开始，我就知道，这条路走下去很艰难、很艰难。还记得律师协会给我们培训时，其中一位资深律师，因为同时也是校友，所以我印象很深刻，说过这样一句话：“如果没有一点点理想主义，在律师这条路是走不下去的。”因为心中有爱与正义感，对于前路未知的艰险，从未有过畏惧。

出地铁的时候，突然下起了小雨。

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，我一如既往地享受着这片沉寂的夜色。下班前我被告知，下周我将要回到最初的起点。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，让我寝食难安。心中没有神明，我只好问自己：是否走错了路？我没有回答，因为我不知道答案，也害怕知道答案。

生活一直很讽刺，不是吗？想下海的人下不了海，想上山的人上不了山，运气总是把我们的梦想莫名其妙地推给别人。

还记得当初梦碎时，写了这样一段日记：

“18：39，回到律所，办公室桌上的刑事卷宗在安静地等着我。

好像也对我说了句再见，于是，我抱着他们放回了师父的屋子。

不属于我的，都一一退还；属于我的，也都一一带走。就这样，理想的工位，没能坐上两天就要告别。

似乎突然间理解了田维在博客中写到的：有些梦，还没来得及去实现，就匆匆被击碎。

如果可以选择，如果早知如此......可惜，没有如果。

还是余华先生说得好：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，苦难就是苦难，苦难不会带来成功。苦难不值得追求，磨炼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。

当把一抽屉办公用品装进书包，把电脑合上屏幕，我明白这一刻，意味着梦想又一次被亵渎、被践踏。

因为我足够卑劣，所以没有追逐梦想的权利。使劲浑身解数，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。

到底要笑得多虚伪，才能融入这世界。”

其实今天的心情，与当时很相似。经历一次苦难，心中就会生起一层茧；经历多了，茧就自然厚了。所以，今天虽然很难受，但没有当时的情绪那么激动了。“这个孩子多懂事，一定吃过很多苦吧。”我终于明白当初看到这句话时为什么会动容了。

所谓的梦想，就像翅膀一样，被无情地折断，而后愈合，而后再被折断，而后再愈合，如此反复，千千万万。也许有一天，它会像雄鹰的翅膀，自愈后变得更加坚挺有力。也许有一天再也没有了飞翔的勇气。

真理和正义是存在的，但只在炮弹的射程之内。如果渺小如蚍蜉，永远撼动不了树，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浮浮沉沉。

我也不知道将去何方，但我已在路上。